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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 (第29/106页)
朱家的伴房嬷嬷陪着,由后门坐轿,悄悄出发。到得朱家,不过天色微明。朱家老夫妇一宵未睡,预期着男家可能会打发人来联络,如何将金哥掉包掉回来,所以听说张二婶到门,并不感到意外,只是很殷勤地接待。 彼此原是通家之好,一向以兄嫂相称,但此时朱太太仍旧管张二婶叫“张二嫂”,而张二婶却改口称朱太太为“亲家太太”,同时问说:“亲家老爷呢?” “在外面——” “请进来吧!也不必分内外了。”张二婶说,“我来谈件事,非得让亲家老爷也听听不可。” “是,是!”朱老大原在窗外,应声而进,“这个时候,劳张二嫂的驾,真是过意不去。” 等朱老大进来见了礼,张二婶面无表情地说:“亲家老爷,我家差点出人命!” 朱家夫妇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:“张二嫂。”朱老大问,“办喜事怎么会出人命?是我家——” “是你家金哥——” 一言未毕,朱老太太摇摇欲倒。她以为是金哥差点送命,大概是挨了揍,揍得还不轻!心疼独子,不觉大受刺激,故而有此现象。 “怎么啦?你!” 朱老大急忙扶住妻子。朱太太定定神,挣扎着站住,急促地说:“张二嫂,怎么回事?请你快说!” “事情都凑到一起了!我家由二妞替她哥哥拜堂,入了洞房,上了新床——” “糟了,大糟特糟了!”这回是朱老大着急,一急非同小可,自己扶住了桌子,坐了下来。 张二嫂不知这对夫妇犯的什么毛病,只管自己编她那套说法,“二妞上了新床,才知道睡在一头的不是新嫂子!又着急又生气,要拿刀抹脖子。从来妹妹替哥哥拜堂是有的,弟弟代替姐姐做新娘子,可是从来没有听过。今天还等着见礼,新娘子走不出来。这件事,真是亲家老爷说的话,大糟特糟了!” 听得这话,朱太太先松了口气,因为爱子无恙;而朱老大却更为惶恐,只不住搓着手顿着足说:“太对不起人!太对不起人了!” 张二婶正希望他有此态度,便接下来说道:“既然成了至亲,也不必说什么谁对不起谁的话。如今第一要紧的是,赶紧办正事。这话是不是呢?” “是,是!请张二嫂吩咐。” “不敢当!我是替我家大哥大嫂来求亲家老爷、亲家太太,无论如何把你家小姐抬了过去,一切就都遮盖住了。” 朱家夫妇,面面相觑,无以作答,这表示朱小姐迄今不受父母之命。张二婶心想,看起来有得一番大大的唇舌要费。 一念未毕,朱老大霍地起立。“我去!”他说,“如果再不听劝,不是她死,就是我死!” “你不要这样子!”朱太太又着急了,“慢慢劝,意思是有点活动了。事缓则圆。” “怎么能缓!”朱老大吼道,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比火烧眉毛还急,一刻都缓不得。” “亲家老爷,”张二婶说,“要不要我去劝一劝你家小姐?” “好,好!”朱太太立即应声,“我陪着张二嫂去,好歹要劝得她听话。” 话还未完,听得有个丫头在喊,“来啊,来啊!你们来啊!”声音惊惶无比,显然是出了意外了! 二妞寻死是假,朱小姐寻死是真。不过发觉得早,刚要在床头上吊时,就为丫头看到了。 原来这不过是朱小姐的一条苦肉计。其实亦根本没有什么床头上吊的事,只是丫头串演得认真而已。 但张二婶再精明,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出把戏,只觉得十分无趣,默默地告辞回家,将所见所闻的情形,都告诉了张掌柜。 这时,在病榻上的新郎官,已经尽知始末,将父母请到床前,慨然说道:“人各有志,不可相强。朱家小姐怕做小寡妇,也怪不得人家,就退了婚吧!如果爹娘命中有我这个儿子,将来不愁没有好媳妇;倘或儿子福薄不孝,一命呜呼了,弄个有名无实的儿媳妇在家里,想想害了人家一辈子,不但爹娘觉得好像欠了人家一笔还不清的债,没有舒服日子过,儿子做鬼也不安宁。本来,名为冲喜,实在我心里很不过意,反倒添了一桩心病。如今既然是人家对不起我们,退了婚心安理得,说不定我的病还好得快些。” 这番话通达透彻,张掌柜心悦诚服,但对朱小姐不肯嫁过来,却颇以为憾。心里在想,也许是有了私情,这面退婚,那面正好别嫁!这不太便宜她了?因此,决定暂不退婚,只将金哥送了回去。对来贺喜的亲友,只说新娘子的母亲得了急病,回娘家等送终去了,改期见礼,再来奉邀。就此避过一个尴尬的场面。 纠纷本已告一段落。不道二妞对金哥,半夜的假凤虚凰,已是情有独钟,先还含着不言,及至有人来提亲,方始逼出隐情。 来求亲的男家,不但门当户对,且本人是个名次很高的新秀才,都道他举人已是囊中之物,连捷中了进士,点了翰林,玉堂归娶。那时张掌柜有了这样一个女婿,身份便大不相同。因此,对这门亲事,中意极了,一口答应。 在他想,二妞亦一定很高兴。哪知不然,不但不高兴,居然板着脸说出三个字来:“我不嫁!” 这太出人意外了!问她是嫌男家哪一点不好?二妞认为男家无可批评。然则原因何在,却又死不开口,惹得脾气本来就不大好的张掌柜,暴跳如雷,差点把屋顶都要掀掉了。 张太太也觉得事有蹊跷,到夜来母女同榻,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