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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(第7/21页)
” “啊!”昭妫高兴地喊道,“我懂了,我懂了!” 看她这样认真的样子,荆轲反倒有些不放心了,“昭妫,还有句最要紧的话:成将军到底如何,还不知道。看他那样子,是个靠得住的人,不过有一点点来历不明,叫人不放心而已,所以——”他一口气说到这里,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表达他的意思,只好顿住了。 “说呀!‘所以’怎么样?” “所以,”荆轲沉吟着,“最好不拿它当回事。你得要尽心尽力照料成将军,就像照料我那样。” 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了,昭妫却全然想不到他是彻头彻尾的一篇鬼话。不过荆轲编造这篇鬼话,用心却是甚苦。 他知道昭妫急于要求个归宿,一片痴心都贯注在他身上。她不知道她跟荆轲聚首的日子也不多了,而荆轲自然也不能把入秦的机密泄露给她,于是,灵机一动,想了这么一条移花接木的计策。成封英俊挺拔,足当美男子之称,他料定昭妫对成封必有好感,但要说公然把她遣了去,怕她虽有喜新之念,却不能不表示恋旧之意,处境尴尬,不免忸怩。这样子有“求”于她,一丝痕迹不露,他相信是个绝好的安排,必能成就一重良缘。 此念初起的那晚,让远客一到打了岔,当时没有能谈下去。接着,又忙着与徐夫人议事,顾不到此,事后闲了下来,重新细想,又觉不妥,因为成封究竟是怎么个人,尚未摸清底细。万一竟如顾虑,不幸言中,他真是李斯所派的间谍,那么把她遣去,真是爱之适足以害之了。 直到这天陪徐夫人进城访问御医,才听太子丹谈起,已经把成封的底细访查过了,确是真心投效燕国,这样,他的设计便千稳万妥了。 可笑昭妫竟是懵懵懂懂,一无所知。但是,她心里却矛盾得很,既觉得不能不听荆轲的话,又觉得舍不下荆轲这个人,一时又想到成封,这么相貌堂堂,令人心醉的一位武士,如果真是秦国派来的间谍,那怎么得了?燕国的死刑中,有一种是“刳腹”。想到那开膛破肚的惨象,昭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,替成封担了好大的忧,唯恐他将来有什么“可疑”之处,落在自己眼里。 就这样思前想后,一夜不得安枕!第二天起得迟了,荆轲都已盥沐朝食,命人备马要进城办事了。 她想问,要办的事,可就是昨夜所谈的那一桩?却是话到口边,不知什么缘故问不出来。无情无绪,挨过一天,到晚来,迎得荆轲回家,兴致才觉得好些。 “昭妫,你明天就去吧。” 所谓“去”,自然是到成封那里去。“在哪里?”她问。 “城里。”荆轲答道,“太子拨了好大一所房子给他,成将军,太子是要重用的。”说到这里,觉得有语病,又补了句:“只要他靠得住。” 昭妫不即答话,垂着头想了一会儿,问道:“我什么时候才得回来?” 荆轲一愣,没有想到她问这句话,考虑了一下,索性给她个暗示:“但愿你不回来!” “这,这怎么说?”昭妫把眼睁得好大地问。 “但愿成将军没有什么,那样……” “那样就不叫我回来了?” “你跟着成将军,不很好么?” 昭妫看出不对来了,却未体谅到他的苦心,只以为是故意把她撵了出去的,“哼!”她一声冷笑,“我早走早好,省得别人看我碍事。” 这“别人”自是指的夷姞。荆轲心里好悔好难过,顺理成章的一件好事,到临了一句话不当心,搞得昭妫不痛快,还唐突了夷姞。 但此时亦无法辩解,越辩越坏,只好什么话都不说。次日上午,亲自把昭妫送上了车,彼此都有些眷恋,却也仍旧无话可说。 就在这一天,夷姞得到了昭妫被遣到成封那里的消息。 虽是昭妫的消息,而她想到的却是荆轲。有二十几天了,她痛苦地克制着自己,每一想到荆轲,她立即便去想一想她嫂嫂的密语:怕她的柔情,消磨了荆轲的壮志。于是她连带着想她的国家,想她的责任,特别是想到她哥哥,从秦国逃回来,诉说受秦王嬴政冷待、侮辱时的那一份凄楚愤激之情,往往可以抵消了她切望与荆轲一见的热念。 就这样,她慢慢地排遣开了,想念荆轲的时候少了。但是,那只是把记忆封藏起来,而且只不过像用块绢盖住了,遮一遮耳目那样,平静无事便罢,有个风吹草动,掀开那块“绢”,整个记忆便原封不动地呈现了。 这复现的记忆,挟着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、无比巨大的力量,袭击着她的心。嫂嫂的密语,已挡不住它的来势,此时,她根本不承认她的柔情会消磨了他的壮志的说法,她要见他!一切都等见了再说! “叫人套车!”她吩咐季子。 “公主,到哪里去呀?” “荆馆。” 绝迹荆馆已二十多天,忽然又说要去,季子不免有意外之感,有句话想问,却不知该不该说,一时愣在那里,倒像遇着了什么为难的事在踌躇。 夷姞大为不快。但季子是她宠爱的,绝少说一句责备的话,所以只是催她:“去呀!” “噢!”季子走了几步,总觉得那句话如骨鲠在喉,非吐出来不可,于是,她又掉头走了过来。